我的名字叫张采薇,姓张,名字叫采薇,采花的采,蔷薇的薇,这个名字是奶奶给我起的,在众多的孙子辈中,奶奶不爱他人,唯独偏爱孙女的我。在传统观念里,传统意义上都喜欢男孩,而奶奶对我的偏爱理所当然招致了家族其他人的妒忌和不解。从小到大,我习惯了奶奶对我的娇宠。
至于,奶奶为什么对我偏爱,家族中自打我出生,家族里就有了很多的猜测,在我看来,比较认可的,就是很多族人都说,我和奶奶年少的时候长得很像,简直是一个模子套下来的。
也许是这个原因吧,小时候还不太懂事的我会缠着奶奶看她以前的照片,可是不知怎的,奶奶只存留了一两张原先的照片,虽然发黄,但是仍然依稀可见奶奶少女时温婉贤淑秀丽清纯的倩影。一般情况下,奶奶很少提她年轻时候的事,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奶奶,心态变得异常平静,只有在我一再的追问下,奶奶会含糊其辞地敷衍我几句,其它只字不提,甚至小时候天真的我还问奶奶一个特傻的问题“奶奶,打仗好玩吗?”
奶奶有一个非常精美的首饰盒,黑色漆器质地,青紫色的雕花,怎么形容好呢?怎么就突然使我想起周董的那首青花瓷,“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,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”,想象当中奶奶少女时的姣好面容绝不会亚于歌词中所形容的吧。
首饰盒里到底有什么呢?奶奶为什么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打开它?是不是奶奶的生平家世?还是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?还是像“潘多拉的魔盒”一样,只要打开它,就会有什么奇迹发生?……
总之,各种“风言风语”在家族之间传疯了,传说如果谁得到那个首饰盒,把它带回日本,就能得到一大笔宝贵的财富。
不管别人信不信,反正我是真信了,因为,从小就听奶奶说日本人又多么器重古典的东西,中国随便一副字画,只要是稍有点名气的,都能在日本卖到很高的价钱,加上奶奶神秘的血缘身世,我怎么能不信呢?
随着年龄的渐增,我对我的人生也渐渐更多的规划和期望,考上美国的大学,去美国的名牌大学继续深造就是我人生之崇高目标,可是,那需要一大笔的费用啊!
那年夏天,病重的奶奶把我叫到了她的身边,果然不出所料,奶奶把最心爱的首饰盒慎重地交到了我的手里,并且把她所要让我带回的地址,以及联系人的姓名,日本京都府吉田本町——,奶奶到底是老了,连地址电话都留的含含糊糊的,好在现在互联网发达,后来我也没有费多大的事,就弄清了一切。
那年夏天,奶奶在一个异常炎热的天气永远离开了,其实我还是有感应的,奶奶去世的那个夜晚我整夜没睡,直到凌晨4:00接到妈妈的电话,奶奶的葬礼,家族里很多人哭得不行,而我却在一种混沌状态中,竟然没有哭。
家族里就有人嫉妒说“身前奶奶最疼你,还把最心爱的首饰盒传给了你,你竟然一点感情也没有!”说实话,我也感到有一些羞愧,但是我更相信科学,逝者安息活着的人要好好的,奶奶活到80多岁,也算是到天命了吧。
那年夏天,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,独自一个人踏上了飞往日本京都的飞机,或许,我心里怀揣着一个更大的梦想吧,不管怎么说,我也要试试族人嘴里传说的“一大笔财富”是否是真的,当然,我也要替奶奶完成她最后的遗愿……
虽然我不懂半句日语,但是行走于京都古色古香的街道,这个传说中奶奶的故乡,却也没有太多的生疏感,加上我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,心想,大不了,我就写“汉字kanji”,这一招还真管用,竟然让我一路跌跌爬爬找到了奶奶信中所提到的住址。可是开门的却是一个看上去稚气未消的男孩。
“不会吧,照奶奶的提供的信息,她应该是要找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啊?”
“哦, 你好, 我叫志,你要找的是我的爷爷”
“啊——”我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男孩,无论从外形,到讲话他讲中文,我都怀疑我错乱了时空,他莫非就是个中国人?
“不不我是百分百的日本人——”被我一阵怀疑,他竟然口吃起来
“哈哈——”看着他焦急就差要抽血化验DNA了,我被逗笑得前俯后仰
“不好意思,你能带我去找你的爷爷吗?”……
后来我才发现,其实他也只能听懂很简单的中文对话,字数一多,语速一快,他就傻了眼,不过有一招特灵,就是写字,可以说沟通无障碍,这还要归功于他曾经一两年的中文学习基础。
“嗨!”小志答应得很爽快,似乎对我这个陌生人不存任何戒心。
被带到乡下他爷爷的老家,谁知那老人家一看到我,就看痴了,吓得我立马躲到小志的后面,当再看到奶奶留给我的首饰盒时,立马表情复杂,伸出已经枯瘦的双手,我拼命地紧护住盒子,但是那老者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气,轻而易举的从我手中夺走的奶奶心爱的首饰盒,然后回屋去了。再叫他,也就不应。
小志懵了,我其实心里非常生气,这个是传说中的“大笔财富”啊!,怎么就被那个“不相干”的老头一下子拿走了呢。
已是中午,小志饿的饥肠咕噜,我是气得想吞下“一头牛”,于是我们折道返回,心安理得的享受小志的招待,一下子吃得盘碟交横,不知怎的,我把被抢走首饰盒的懊恼一并发到小志身上,用中文吵架,他语言上很吃亏,没办法,只好一个劲地说“对不起”,后来说着说着,我也没力气再折腾了,在昏暗中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,我不死心,我拉着小志,想去再探他爷爷的究竟,因为我实在对首饰盒里藏着的秘密充满了好奇心。
远远地,我们望见老爷爷坐在木屋的门槛上,向我们招手,就着一壶茶,我们开始了谈话。
“非常感谢你,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”老爷爷对我说
“你给我带来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,原本不再奢望能见到它了,没想到——”老爷爷说话时有些哽咽。
“真的?”我瞪大了眼睛
“那首饰盒里到底是什么啊?是不是什么非常值钱的东西?”我抑制不住,想问个究竟
“哈哈——其实也没什么,这个首饰盒是我年轻的时候送给你奶奶的,这么多年了,她竟然还保存着。”
“哎!都是因为那场战争,才使我们天各一方生死相隔啊,原本以为你奶奶已经自杀,再也回不来了,所以我一直在孤独中怀念她,却不知,她在中国已经有了家室和后代……”
抹了抹滴落的泪水,老者继续
“不过这样也好,我一个人孤独就好了,最起码知道你奶奶在中国并不孤独,生活得很幸福。”
渐渐地,我和小志开始明白了其中的故事,都说女孩爱哭,可是当我瞥了一下小志的眼睛,那里分明闪着几滴清泪。我的眼泪并未滴下来,因为当我听到了这个感人的故事之后,我就立马明白了我的计划已经落空——奶奶的首饰盒根本就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,她只是让我把它带回故乡,完成一个她未了的夙愿。
“你说你叫什么名字?”老者忽然问我这么一个问题
“我叫张采薇,采花的采,蔷薇的薇”
“采薇?采薇!采薇好啊——”最后老者意犹未尽的说道。
……
若干年后的我,一个人漂泊于曾经认为梦想中的天堂的异国他乡,这时我才愈发的想念疼爱我的奶奶,想念东方国度里一切,偶然听到一首伴着悠扬的二胡顿挫的击鼓的歌曲,竟然让我内流满面,这首歌竟然和我有一样的名字采薇。
卿尚小,共采薇,风欲暖,初成蕊,问离人,山中四季流转又几岁?
卿初嫁,独采薇,露尚稀,叶已翠,问征人,何处望乡一枯一葳蕤?
卿已老,忆采薇,草未凋,又抽穗,问斯人,等到野火燃尽胡不归?
至此,我才真正揭开了奶奶首饰盒的秘密。相比于丰富的物质遗产,奶奶留给我更为丰富的遗产,那就叫爱吧。